《诗评》中说“太白发句谓之开门见山”崔颢《黄鹤楼》诗前四句正
《诗评》中说:“太白发句,谓之开门见山。”崔颢《黄鹤楼》诗前四句,正是开门见山的范例。
《诗评》中说:“观太白诗者,要识真太白处。太白天才豪逸,语多率然而成者。”崔颢《黄鹤楼》诗前四句,一气喷薄而出,真是“率然而成”,绝不是苦心构拟者能够拼凑得出来的。
《诗评》中说:“汉魏古诗,气象混沌,难以句摘。”崔颢《黄鹤楼》诗中前四句,用这八个字来品评,也就显得特别合适。
于此可见严羽论诗的真谛。他提倡盛唐诗,实际说来,可并不赞成杜甫那种精工得当、纯熟之极的七律,而是欣赏那种保留着汉魏古诗中浑朴气象的诗歌。李白的诗歌中保留汉魏的成分要比杜甫的诗歌多得多,所以严羽一而再地称赞李白这方面的优点。崔颢的诗歌,从总体来说,其水平自不如李白之作,然而《黄鹤楼》诗却是集中地体现出了这方面的长处,所以李白表示钦佩,严羽则誉之为唐人七律第一了。
《诗评》中又说:“建安之作,全在气象,不可寻枝摘叶。灵运之诗,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,是以不及建安也。”说明他把“彻首尾成对句”的作品视为逊于“不可寻枝摘叶”者一筹。这种评价,自然是对古诗而言的,讨论近体诗时,并没有表露过同样的论调,但他既以崔颢《黄鹤楼》诗为唐人七律第一,这诗的前半又真是“不可寻枝摘叶”者,那就只能说严羽的这种美学标准仍在起着作用,他的态度非常执着,鉴赏近体诗时,同样追求“气象混沌,难以句摘”的情趣。可以推知,他对那些“彻首尾成对句”者,如杜甫的《登高》一诗,自然不会把它作为“唐人七律第一”的应选之作看待的了。
《诗评》中还说:“苏子卿诗:‘幸有弦歌曲,可以喻中怀。请为游子吟,泠泠一何悲。丝竹厉清声,慷慨有余哀。长歌正激烈,中心怆以摧。欲展清商曲,念子不能归。’今人观之,必以为一篇重复之甚,岂特如《兰亭》‘丝竹管弦’之语耶。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之也。”这种意见也可用来说明上述观点。崔颢《黄鹤楼》诗中的前四句,用词的重复,语意的稠叠,他都不以为病,而是尽情崇扬,这里也是执意追求“古诗”妙处的缘故。与此相反,那些尽力避免“重复”而变换词汇、编排字句等技巧,也就不一定会成为优点而博得他的青睐了。
《诗评》中还说:“《十九首》:‘青青河畔草,郁郁园中柳。盈盈楼上女,皎皎当窗牖。娥娥红粉妆,纤纤出素手。’一连六句,皆用叠字,今人必以为句法重复之甚。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之也。”反观崔颢《黄鹤楼》诗,八句之中,也一连出现了“悠悠”“历历”“凄凄”三叠。严氏不“以为句法重复之甚”,恐怕也是“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之也”这种观点在起作用。
以上三例说明,严羽对汉魏古诗的分析,与他对唐诗的评价,又有声息相通而可以互证的地方。
在《诗体》部分,严羽对诗歌的形式做了详细的分析。他对各种句式没有发表什么喜恶之见,只是做了客观的介绍,但他欣赏的一些诗句,却也曾作为例句而提出。其中提到有“十四字句”,自注:“崔颢‘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’;又太白‘鹦鹉西飞陇山去,芳洲之树何青青’是也。”这些例句,都是原诗中的颔联,照常规说,应该有严格的对仗,而他对此却不加考虑,还把它们作为标准句式提出,这样做,也就说明他不重视律诗的特点,硬把古诗的美学标准羼入到了这一领域中去。除此之外,他又提出“有律诗彻首尾对者”,自注:“少陵多此体,不可概举。”胡鉴《沧浪诗话注》曰:“杜少陵《登高》一首是也。”参照严羽的上述见解,即评价律诗时经常运用古诗的标准,也就可以推知,严羽对此自然不会评价太高的了。